二○○三年,台灣與荷蘭合作,舉辦了名為「福爾摩沙,十七世紀的台灣、荷蘭與東亞」特展,展覽的地點在故宮。當時故宮院長杜正勝為此寫了好幾篇文章,歌誦荷蘭人對台灣的「發現」,有如台灣因此「誕生」了。
不過他可能沒看到凱達格蘭人的歷史,以及荷蘭人在追究台灣「金子」何在時,那種貪婪至極的嘴臉。有一個日本浪人喜左衛門和凱達格蘭人結婚近三十年,歷經西班牙統
治後,被荷蘭人抓到,訊問的過程很長,無非是要問出一個結果:到底台灣的金礦藏在哪裡?
傳說中的金山是「哆囉滿」,當地人只和住在平地的凱達格蘭人交易,不和外地人交往,不管是漢人、還是西班牙人,都不直接往來。雖然有時候他們也會下山到雞籠和西班牙長官見面,但他們怕西班牙人。這個地方在山上,非常隱密,每年只有四、 五、 六月,這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到達。荷蘭人追根究柢的問:那他們知道哪裡可以獲得金子嗎?
這個傻瓜(或者裝傻)的日本浪人說:「當下大雨的時候,居民可以在海岸上發現金子混在河沙中。」荷蘭人終究沒辦法查出金子的來源。天佑台灣,讓台灣的金礦,多保存了兩百五十多年。這樣的唯利是圖的荷蘭人統治下的台灣,怎麼能夠叫「台灣的誕生」?這要教凱達格蘭人如何自處?莫非他們就不代表「台灣」?荷蘭人對凱達格蘭人是鎮壓,是剝削,怎麼會是「誕生」呢?
和西班牙、荷蘭比較起來,農業生產模式下的漢族,只要貿易,還是比較不懂如何剝削。鄭成功來台灣,想的是如何「反攻大陸」。他的心力都花在如何用一條貫通廈門、福州、台灣、日本、東南亞等的貿易線,來維持經濟力與軍力,再以此圖謀反攻。台灣,是鄭成功屯田、整備、反攻的基地,原住民和他利益一致,不是敵人,也不是剝削的對象。
至於其他的漢族人,其實都是農業社會的小農心態,他們來台灣捕魚、交易農產品,換一些鹿肉、鹿皮、硫磺,和凱達格蘭人交易,只是一般小農民過日子,賺一點小錢而已。他們就是一般所說的「老百姓」,自己並不具備武力,也不是官方,怎麼也不會想到「統治」這兩個字,更不必說「殖民地」了。
這就是漢族和歐洲民族不同的地方。理論上來說,這是兩種社會發展階段的不同需求。歐洲已經進入大航海時代,資本主義萌芽,殖民主義興起,自然採用武力為手段,徵戰全世界,取得亞洲貨品,再行銷全歐洲。而漢族還在農業社會,小農經濟的封閉性,阻斷商品的流通需要,市場的尚未形成,更使中國無此需要。殖民地式的剝削之於漢族小農,根本是未曾有過的想像。
所以漢族和凱達格蘭人之間,並無太大衝突。除了清朝有一點土地的爭端,但基本上凱達格蘭族與漢族通婚,關係良好。甚至清朝時期,最大衝突都還不是凱達格蘭人與漢族,而是漳泉的械鬥。漳泉的生存之戰,竟是為了爭取凱達格蘭人的土地而戰,這實在是歷史最大的反諷!